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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嗜皮黃，讀張次溪書，始見所輯《九青圖詠》，蓋《紫雲出浴圖》題詠也。迦陵客如皋，逢紫雲，倩陳鵠作此圖，時康熙三年也。鵠，字菊裳，精繪事。題詠皆迦陵如皋所交遊，名流不乏，久爲世所豔稱。原圖後自陳家流出，歷爲吴檠、金棕亭、曹忍庵、陸心源、端方、袁克權、張伯駒所藏，現歸旅順博物館。余苦求不獲一觀，賴魏新河兄覓得不全之影本相授，遂據以校訂《九青圖詠》，並用《穰梨館過眼錄》及房學惠錄文補益，竟成完本。然影本既不全，又嫌模糊，訛誤固難免也。尚期國家之鴻恩，庶有日許觀原卷焉。壬寅九月十六，我瞻室識。
離魂倩影圖
丁丑仲夏，庸厂老人題。
紫雲出浴圖原圖
九青小像。五琅陳鵠寫。
題九青小像一絶
青青短髮覆眉峰，白紵新衫宛媚容。玉笛罷吹支頰想，情深不語憶元龍。
西湖张綱孫。
玉山竟日倚蒹葭，何用東風鬭麗華。青眼不須愁看殺，焚香静對碧窓紗。
鑑湖张梧題。
素手纖纖倚玉腮，洞簫吹罷坐蒼苔。聽歌知是嬌鶯囀，次第春風花下來。
蘭亭姜廷梧。
元龍何幸結蒹葭，童䜿青衣寓麗華。莫怪君王勤割袖，漫同羅苧浣春紗。
和雛隱韻，瀨水羅簡。
欲問依依柳，逢誰伴彩毫。蒼苔如有待，玉笛更無勞。蝴蝶身須化，元龍卧最高。短襟和小鬢，羞殺鄭櫻桃。
孫枝蔚。
畫不將來荳䓻心，春風芍藥費沈吟。誰知身是愁雲影，千里隨人共淺深。
有雲園丁確。
石上支頤停玉笛，斷魂何處不隨君。人間多少相思苦，只許丹青繪紫雲。
曹亮武。
玉管乍停聲，凝眸花枝亞。還向畫圖中，憶得當筵夜。
短髮學鳴蟬，紅潮半凝赭。持將調笑心，付與丹鉛寫。
家寄海陵曲，陳生去住頻。不須潮水信，形影日隨君。
千載説樊川，落託江湖路。展卷向髯郎，紫雲名不誤。
題《九青圖》，爲其年年兄索咲。范雲威。
蠻腰素口不如它，曾笑吴姬子夜歌。一片行雲隨馬去，勝伊飛夢渡黄河。時其年北上。
茶邨杜濬。
簫歇歌停歛翠眉，冒家園子夜深時。分明一幅相思影，寫向人間那得知。
維岳。
清風明月意徬徨，玉笛閒抛倦引涼。世上憐才惟汝輩，畫圖猶自想陳郎。
一曲新歌水繪間，冒家阿紫似[1]雙鬟。因君愛客思千古，[2]錦瑟能令侍義山。
廣陵宗元鼎[3]題於城東水閣。
【校記】
[1] “紫似”，原圖殘損，據《本事詩注》補，汪本作“九秀”。
[2] “因君”句，《本事詩注》作“因思昔日彭陽事”。
[3] “宗元鼎”下，葉本注有“乙巳新秋”。
分明畫裏憶成癡，無那禪心泥絮疑。苔上鳳膺閒不理，鶯啼芍藥正開時。
潁上阿㦷。
未聽歌兒唱小辭，畫中人影果如斯。無端雪後留鴻爪，却説東臯子夜時。
京口談長益戲題。
挑燈愛讀九青歌，宛轉歌聲動綺羅。展卷春風初識面，迢迢奈隔楚雲多。
倚石沈吟有所思，紫髯何處若爲遲。鄂君繡被多情物，惆悵聲殘玉笛時。
松陵吴兆寬。
夜遣青童伴讀書，老夫愛客勝璠璵。六年别去心如海，畫裏逢人應問余。
陳生奇文亂典墳，陳生癡情癡若雲。世間知己無如我，不遣雲郎竟與君。末句包舉數意，其年應爲解頤。
水繪庵襄戲題。
與其年諸君觀劇各成四斷句，附書請正
冰絲新颺藕羅裳，一曲開筵快舉觴。曾唱陽關灑西淚，并州東返當還鄉。
最無消息是清音，竹肉暄時未易尋。唱到情來生意思，一絲裊裊紫雲心。
豪酣醉夢豈聞聲，娱悦雖知亦楚傖。沃鳳生花春漠漠，性情融液是歌情。
二十年來何所事，稱詩握管意茫然。最是泥人惟顧曲，細於筆墨倩誰傳。
冒襄又稿。
廣陵尤物號寧馨，别樣風情寄笛聲。却笑子昂馳雒日，攜文百軸間丹青。
婁上顧靖。
盈盈秋水剪雙瞳，對值嬌娘影未工。漫道遏雲歌冷落，分明幽咽畫圖中。
一曲千金妙入情，何戡腸斷渭陽城。要知馬上啼殘月，猶帶蕭蕭水繪聲。時其年將北征。
握椒老人唐允甲。
花底秦宫畫裏身，意態猶疑寫未真。千年莫恨毛延壽，若使真時妬殺人。
宛上吴錂題。
不信陳郎已二毛，鍾情猶在鄭櫻桃。生綃小卷長三丈，乞遍詞人未覺勞。
何須見面始情癡，省識春風是此時。莫遣漢家公主見，屏風夜擁賣珠兒。
占斷人間第一春，傾城不屬女兒身。陳思若解披圖畫，定悔從前賦洛神。
來便春深去便龝，半生魂夢殢揚州。即用其年語。須知不獨如花女，能使香閨怨白頭。
柏梘山人梅庚。
憶在何方瞥見伊，明月紅桕倍相思。若非周昉濡毫日，遮莫陳思綴賦時。
元來畫也笑看差，挾彈風流未足誇。堪愛雲郎情似海，贈殘芍藥廣陵花。
無言凝睇總情癡，心事茫茫當告誰。除却陳郎應少解，等閒不許衆人知。
昔日秦青今九青，印脂傅粉比娉婷。簫停想像餘音裊，石上精魂舊有靈。
冒家才藻擅江東，小部風流亦不同。如何不乞陳郎去，枉費詞人諷詠工。
蕭郎有僕解憐才，聞汝多情亦異哉。何計教卿出深院，茅山道士乞丸來。
遏雲妙響同陳妓，擫笛新聲類李謩。休唱尊前河滿子，恐濺清泪濕羅襦。
半臂輕綃巧稱身，似遺薌澤似含顰。懸知此日繁休伯，錯認當秊許永新。
十里芙蓉罨畫溪，銀筝畫舫日相隨。五湖烟水還無際，莫學鴟夷任所之。
璧月璚枝琢句精，南朝子弟最深情。倘然却扇一相顧，曾否蛾眉便爾傾。
青溪僕射傷浮豔，江都天子也多情。繁華社稷皆如夢，留得人間作達名。
陳郎才氣縱横甚，此癖難醫費解嘲。惣是人才無不可，儘拚十幅寫生綃。
姑山沈泌。
年少難忘割袖歡，相思猶作畫圖看。吴綾半幅千行淚，翻使詩人不忍觀。
閒情好客性虚靈，常伴揚州夢裏形。不謂烟雲迷水國，九疑何處覓青青。
硤石超。
不必雌飛入紫宫，漢家金穴已難空。携來枕畔時珍重，薊北青齊在夢中。
築巖沈壽國。
始信人間别有春，如花却是芄蘭人。纔吹湘管驚梅放，又遏行雲落燕塵。
白晳非關傅紛華，風流偏稱白羊車。蚤知豔色輸宫使，何事尋春去若耶。
蘆中孫支芬。
露花風柳玉爲神，彷彿櫻桃夢裏身。百尺溪藤題已遍，天涯多少繫情人。
元龍十載卧蓬嵩，湖海飄零氣更豪。豈是鍾情在圖畫，直將此卷續離騷。
辰冬客游如臯，其年長兄岀諸名家題九青畫卷索句，漫題二絶，以博一粲。婁東毛師柱。
記得清歌入玅時，輕抽蘭氣一絲絲。如何擅落丹青手，忍使張郎不畫眉。
弟張圮授。
也非愁怨也非癡，各自關情匪所思。畫裏分明人不管，道來惟有兩心知。
雉城賁琮。
爲其年題紫雲卷兼呈辟疆
游閒公子風流甚，璧月瓊枝興不闌。聞有紫雲者誰是，今朝先借畫圖看。
夢殘酒醒苦相思，祗向丹青想見之。别日當筵難一索，訝君狂減杜分司。
敝席相憐一片心，玉簫别去響沈沈。不須别倩繁休伯，紙上殷勤寫妙音。
三生石上與傳神，描得如臯一笑真。慎莫爲髯蕉萃絶，却教不似卷中人。
首作第三句，用杜牧之語。轅里王士禄艸。
聞道前魚泣此身，龍陽不減雒川神。畫圖有貌能傾國，下令何須禁美人。
初日芙蓉百媚郎，卷衣蒙贈有秦王。那知百尺高樓卧，夜夜憐卿共大牀。
杭南陸圻戲題。
畫裏雙瞳剪素秋，當年簫史若爲儔。分明一片巫山月，飛入元龍百尺樓。
難將能燕比輕盈，别有神情畫未成。吹罷笛中楊柳曲，斷腸人已在無聲。
雲間吴旦題。
名士風流四海傳，花間嘗伴紫雲眠。元龍尚自多情種，莫咲當年幸董賢。
當初何不畫吹簫，吹斷征人去路遥。無那凄凉明月夜，還愁開卷又魂消。
其年盟兄命題九青小影，并正。京口弟何絜。
雉皋有客解風流，孤館聽簫慰旅愁。翻咲揚州傳杜牧，空留薄倖在青樓。
王孫湖海慣飄零，何福相逢掩畫屏。自是風塵能物色，九青莫認作秦青。
日暖鶯啼恨落紅，靈犀一點暗相通。風流情性原難寫，莫爲金錢屈画工。
慚予縱有心如鐵，但是聞歌唤奈何。莫怨雙星易分散，支機石畔是銀河。
廣陵華袞題。
其年年社兄索題紫雲小像
擎箱滌研鎮相隨，婉轉君前舞柘枝。催促陳思填樂府，曾將紅豆譜烏絲。
蛾眉參意寫難工，試比崔徽約畧同。我代畫師添數筆，玉簫吹罷倚梧桐。
朱顔曼睩映吴綃，猶恐丹青粉易銷。他日休歌河滿子，憶郎佳句念奴嬌。
畫圖冉冉帶微顰，祗爲蕭郎被放新。賦奏長門應有日，天寒繡被擁何人。時其年下第。
萊陽同學弟宋琬閒艸。
也占巫山第一峰，停簫孤坐恨無窮。可憐如線天涯泪，偷灑花前簇簇紅。
罷浴支頤耐晚凉，生綃半臂送熏香。紅橋是我銷魂地，愁絶披圖對玉郎。
泛舟紅橋，爲其兄題九青炤。濂。
【校記】
[1]“濂”字上，葉本有“師”字。
停歌子夜罷吹簫，纖手支頤素髮飄。獨坐不知何所憶，端詳雙頰暈紅潮。
貝丘畢際有。
鉢池秋水碧粼粼，憶聽當筵一闋新。髩影衣香都省記，不應唤作卷中人。
漁洋山人王士禛爲其秊先生博咲。
斗帳新寒歇舊薰，人間何路識香雲。江南紅豆相思苦，歲歲花前一憶君。
前一首同床各夢，此首乃能道其兄意中事耳。如何？如何？
詩家韻脚憎肥俗，警瘦偏宜押九青。既見芳容聞小字，是兒端可想精靈。
不是異才難好色，定知殊色解憐才。花前月底勾魂去，楮末毫端圖影來。
武陵龔賢題。
鳳簫吹罷忽相思，幾度臨風倚曲時。不是雙趺閒露出，飛瓊爭道下瑶池。
天都孫默。
青佳編韻皆在九，君唤九青名可聽。信是韻人名亦韻，丹青錯画作秦青。
甲辰初夏，爲其老道兄題九青小炤。乳山八十五叟林古度。
曾爲徐郎作贈詩，幽香綺語動人思。知君久綰同心結，不料人間有别離。
憶脱春衫花下眠，新聲唱出李延秊。只今展卷人猶在，何處相看不可憐[1]
弟玉璂爲大兄題於邗溝逆旅。
【校記】
[1]“新聲唱出”，《詞苑叢談》引作“新聲愛殺”，《本事詩注》同。
開縑無處不銷魂，知是桃花灑面盆。画裏惱人爭欲絶，況君曾与共黄昏。
嬌郎豔女闘香塵，縂在含顰色態新。手抵粉腮如有憶，知君真是意中人。
爲其老年翁題九青小炤。婁水崔華。
垂垂短髮覆雙眉，如霧輕綃薄掩肌。不恨僊魂呼不下，恨儂嬌態向人癡。
行笈蕭蕭一軸同，猶疑吹笛月林中。知君頻向花前展，偏有芙蕖相並紅。
天都方一煌。[1]
【校記】
[1]葉本注有：“聞其年與九青不可以離也，不可離而竟離，乃寫其照偕行焉。其年情何以堪耶？爲賦二絶貽之。”汪本同。
青翰舟中繡被閑，碧桃花下玉簫闌。人間何事偏憎妬，小史於今闘小蠻。
虎耳山人黄生。
新妝羞與莫愁同，默坐支頤對晚風。一片癡魂託磐石，隨他到處作飄蓬。
埜人吴嘉紀。
以韻爲其兄題《九青圖》
坐看清水石粼粼，玉管遲迴一曲新。我向當筵曾識得，可知卽是卷中人。
忍别紅窗舊夕薰，一生幽夢殢江雲。風流耐得相思苦，尺幀冰綃恐誤君。右二首用王阮亭韻。
水繪燈寒人盡散，枕烟月動酒初闌。無情筆墨難圖畫，展與雲郎仔細看。
非關容易起相思，午夜燈窗想見之。最是心情妒紅粉，花能傳檄月能司。
掩抑歌聲漾苦心，腕凝紗薄坐沈沈。懸知異地深憐惜，一半多情爲賞音。
只看描寫倍精神，笑亦居然羞也真。莫怪揚州夢難覺，紫雲畫裏又逢人。右四首和西樵韻。
小史真堪作校書，雲郎麗質勝璠璵。相逢敢説清狂興，嬴得題詩也屬余。
遣伴陳生讀典墳，鉢池靜對幾層雲。主人愛客真知己，百尺高樓只卧君。右二首和巢民韻。
長洲王天階題于露香園。
戲爲其兄贈紫雲口占二絶句
西園公子綺筵開，璧月瓊花款款來。小部音聲誰第一，玉簫先奏紫雲廻。
陽羡書生驚坐時，誦君佳句紫雲知。何當乞汝紅牙板，唱取髯公赤壁詞。
悔庵侗書。
芍藥比容花比貌錢起，翠烟如鈿柳如環崔魯。書中不盡心中事裴説，却憶漳溪舊往還張籍。
廣平宋寶頴。
華堂絲管日紛紛，愛殺清謳響入雲。今日披圖驚豔影，風流却妬石榴裙。
石上沈吟意自真，緑錢數遍倍傷神。龍游河畔離人淚，招得陳思畫槳頻。
雉皋馬世喬題。
一曲曾令鉢自吟，高雲不動水沈沈。誰將柔翰施丹粉，只畫雙髮不畫心。
行將匹馬别朱門，白石蒼苔寫淚痕。横笛不教頻在手，恐吹楊柳斷離魂。
曹繡。
何處買絲繡此君，漫將丹粉畫中分。朝朝得展生綃看，不似襄王夢裏雲。
羅衣綽約出全身，一曲驪歌縂愴神。纖手只將河路計，玉簫金管爲誰人。
伴君馬上向長安，影縱隨君形亦單。月落花明人不管，惱他烟霧有雙鸞。
雖是登山異望夫，相思兩地幾曾孤。重來開卷閒臨鏡，看取雙鬟入畫無。
射雉許嗣隆題。
無那情深畏别離，柔腸空繫緑楊絲。生綃喜見春風面，千里征人慰所思。
顧煒。
情死情生不自知，偶然情到繫儂思。欲知怊悵無端處，試看輕雲一縷絲。
冒丹書題。
捧心絶似越西施，却怪鴟夷輕别離。夢裏尋梅腸尚斷，那堪折柳淚絲絲。
顰眉歛艶衆爭窺，一叚情癡畫未施。莫道片雲能博笑，天南地北共相思。
憨庵劉愈炤。
無限儂心無奈身，圖將清影伴征人。思儂無奈看儂影，猶比虚空夢較真。
展卷思卿怕未真，丹青那得似腰身。只今潦倒無如我，愁殺陳思賦裡人。
醉花主人儲福益。
客舍清清罷夕薰，陽關一闋袂初分。休言别後相逢少，畫裏依稀見紫雲。
回首雉城讀書處，鉢池池上記分明。寫來一幅如雲卷，留作人間縹緲情。
爲其年兄題紫雲畫卷。弟維嵋。
遥題九青小影二絶句
新浴携簫坐夜闌，恍如神女㺯珠寒。西園公子親聯榻，又愛圖中仔細看。
買得丹青筆幾牀，逢人便贈到維揚。乞臨一幅歸遺我，日對蘭心竟室香。
婁水黄遷。
貌比蓮花玉作腮，前身原是紫雲來。今朝畫裡分明見，一夕揚州夢幾迴。
羣玉山頭一認君，幾時淪謫到人羣。苦非周昉圖中見，那得人間識紫雲。
不是多情畫不成，畫時容易畫傾城。花前試展生綃看，不枉陳郎一段情。
婁水王攄。
素面雙鬟似玉人，紅牙一曲串珠匀。少年情事原難解，暗鎻春山亦自顰。
竟體芳蘭玉有香，携來短笛坐池塘。鴛鴦若解憐春色，笑把蓮花竝六郎。
眼角眉痕一樣愁，將誰形影畫圖收。金屏偷得新腔滿，紅豆抛殘恨未休。
多情每作有情顛，一幅春綃寫玉仙。莫道陳郎心似鐵，縱教憐殺也無緣。
婁東王曾斌。
徐家小青最清發，翠眉一寸裁新月。閒將玉笛弄梅花，相映春蠶白如雪。碧池新浴鴛鴦醒，露濕芙蓉粉痕冷。游魚吹沫亦多情，似啖波中玉人影。陳郎情豪更客路，寫得櫻桃詩不誤。只合相從客夢中，儘教看殺無人妬。
婁東王吉武。
渭城休唱笛休吹，黯黯春愁欲别時。客夢不勞頻悵遠，畫圖形影日相隨。
乙巳春日婁東徐晨耀題。
紫雲聲調絶當時，腸斷東風杜牧之。不道後身非是女，鍾情郤又遇陳思。
一種風光何處描，石家慣寵鄭櫻桃。丹青寫出情波媚，消得吴綾百束高。
蒼苔淨滑自無塵，有客來過擁紫雲。只此已堪歌玉樹，何須馬上石榴裠。
傳聞已自情難定，邂逅何容不識卿。二月梅花春正好，傍誰飛夢到江城。
婁水朱讜。
一曲伊凉動客愁，當筵爭費錦纏頭。元龍豪氣推湖海，却爲鍾情賦倦遊。
標格人間第一流，無端那許按圖求。好傾洗鉢池頭水，洗盡陳郎萬斛愁。
單衣初試早凉天，玉笛閒抛坐石邊。無限情癡難説向，枉教題徧碧雲箋。
婁東曹延懿題。
旅程風物不勝秋，携得生綃伴客愁。從此笛聲休怨别，揚州夢醒是青州。
湖海陳生氣不群，冒家筵上酒初熏。秦簫歌罷楊枝舞，何事關情獨紫雲。
婁水郁煒。
一聲笛。吹斷幾春消息。燕子歸能何太急。無語煙中立。向來多少風華，今日朱闌芳迹。自是憶君君更憶。回首秋衫濕。《謁金門》
楊岱。
司空席上罷傳觴，玉笛閒抛倚石床。莫怪當年狂杜牧，紫雲從解斷人腸。
畫中人記掌中時，錯認紅兒與雪兒。不信鍾情惟我輩，元龍豪客最相思。
婁水郁植。
得意似看名手畫，難題却憶古人詩。
其年先生命題，不敢辭。偶誦順郎舊詠，因書數字于後。石筍樵夫。
沈吟石畔領春風，短髮絲絲臉暈紅。漫道阿郎甘寂寞，癡情却在不言中。
乙巳夏日，爲其年先生題九青小照並政。吴陵晚學陸昌齡。
石閣芝芳閉麝薰，藥欄苔徑駐華雲。牡丹亭後桃花曲，但説相思便是君。
步阮亭公韻，奉其年二兄命爲九青兄。胡從中。
顔色知君意有歸，青燈黄卷鳳雙飛。緑珠紅線雖千古，不及楊家一紫衣。
往來曾不殢塵闤，夢隔荆襄欲閉關。澹月娟娟風細細，片雲應出自巫山。
紅袖輕翻束錦纕，娉婷頻學美人粧。歌殘肯念天涯客，何獨關情是女郎。
河干分手恨難禁，閒煞孤舟冷繡衾。不是僊郎來入夢，想君還入画中尋。
影似芙蓉氣似蘭，相思曾不去眉端。憐卿獨坐三生石，開卷猶能一笑看。
陳郎才調絶當時，自古才人半是癡。畫即是詩詩即畫，我來不敢更題詩。
其年先生命題。婁水葉虞封。
相思一縷化青雲，處處飛來長伴君。那有閒情吹玉笛，更教折柳曲中聞。
古堇錢肅圖。
把卷不知何處香，三生石上阿儂傍。吹簫可憶當明月，欲學秦樓引鳳皇。
歌裏新聲解也無，祗應愁坐碧苔孤。若非妙手圖芳影，誰信人間有子都。
西泠蔣連。
輕盈如柳一枝枝，腸斷低頭無語時。盡日晴窗看不厭，問它若個是情癡。
白岳吴鶚。
花底秦宫弄玉簫，櫻桃紅暈影迢迢。天生俊骨横秋水，將取腰肢闘小喬。
嬌嬈疑是女兒身，腸斷龜年曲裏春。我亦銷魂誰作伴，傷情惟有畫中人。
荔城余懷題於二十四橋之客舍。
其老道長兄將客金䑓，索題九青小影，書此應教
指點輕容繡蛺裠，嬌癡無那曲中聞。江鄉風易催人去，半是銷魂半憶君。
杜牧尊前事已陳，空餘素繭見微顰。憑伊結伴盧龍北，絶勝巫山夢裏人。
蒼崖石洢題。
蘭湯初浴絶纖塵，斷臉微紅一幅春。風格不勞施粉墨，當筵原是畫圖人。
急管清歌夜夜風，何須紙上認香雲。一從妙手煩周昉，凉月輕煙更不羣。
東皋李僊原。
半面風流意態輕，誤人只道是傾城。參軍狂殺揚州夢，馬上回頭問笛聲。
三年前憶到江都，聞道雲郎絶世無。今日丹青纔識面，分明一幀洛川圖。
戲爲其兄題九青圖。婁東許旭。
題九青圖并序
九青圖者，陽羡陳其年先生爲徐郎所畫小照也。徐郎名紫雲，爲如臯冒辟疆歌兒。先生負才落魄，冒嘗館之幸舍，居小三吾，進聲伎以娱之。紫雲儇巧明媚，吹簫度曲，分刌入神。先生嬖之，爲畫其小影，攜之出入，遍索名人題句。其後，雲竟從先生歸。雲亡，先生覩物輒悲，若不自勝者。尤悔庵、徐電發、儲同人諸集皆載其事，風流放達，彷彿晉人之遺。余讀其詩若詞，未嘗不慨然想見其爲人。先生後舉鴻博，官檢討，康熙壬戍卒於京師，今且五十年矣。忽有賈人子，持此圖售諸市，余購得之。圖横一尺五寸，縱七寸。雲郎可三寸許，着水碧衫，支頤坐石上，右置洞簫一，逋髮鬖鬖然，臉際輕紅，似新浴，似薄醉，星眸慵睇，神情駘蕩，若有所思，洵尤物也。畫者爲五瑯陳鵠，題詠凡七十六人，詩一百六十首，而尤太史悔菴、王考功西樵、司寇阮亭諸絶尤妙。乃裝潢而藏之，復爲詩一章，書於卷末。時雍正辛亥夏五月也。
陳髯風雅藹孤騫，東京鉤黨之子孫。運丁百六市朝换，野雀荒寒翟尉門。天教才大罹憂譴，飄零湖海違鄉縣。世上何人擁八騶，陳平詎合長貧賤。被酒顛狂一座驚，南朝北里舊知名。夜月李謩偷擫笛，秋風謝尚笑彈筝。如皋大夫愛結客，後堂絲管羅裙屐。憐才獨詫髯絶倫，留髠滅燭聞薌澤。水繪園中洗鉢池，小部樽前舞柘枝。此際花開春冉冉，此時月上夜遲遲。濃蛾秀鬋諸郎麗，中有吴兒尤絶世。狂言不減杜分司，凝睇紫雲宜見惠。紫雲吹罷紫鸞簫，臉波橫處暈紅潮。眉語目成佯刌曲，幾年雨暮與雲朝。朝朝暮暮心相注，烏絲題徧銷魂句。其年有《烏絲詞》。不信男歡不敝軒，願爲共枕羅浮樹。斷袖分桃無事無，纏頭一曲千明珠。吴綃三尺尋周昉，殺粉調鉛畫子都。畫就瓊枝羞粉黛，名流題詠傾當代。漫道鍾情我輩癡，可憐作達文人態。一自髯公歸道山，此卷沉埋天地間。何意忽落賈人手，遂使畫裏生愁顔。乞金倍舉始購得，重付裝池加錦飾。想像風流前輩人，把卷晴窓三太息。彩毫往往遭轗軻，一飯千金意不磨。伶兒崽子關何事，能多英雄熱淚多。雲亡髯始霑微禄，中宵愴舊吹横竹。空留金枕泣陳思，難尋瑶草歸徐福。陽羡香詞千載新，雲郎雲郎爾傳人。秀靨明眸神采活，披圖我欲唤真真。
酇湖吴檠。[1]
【校記】
[1] 葉本有跋云：“向傳雲郎小景，爲五瑯陳鵠所寫。尤悔庵、徐電發、儲同人諸集皆載其事。雍正辛亥五月，酇湖吴青然先生購得於京師市肆中。乾隆乙卯五月，嵹園侍讀倩廣陵羅山人聘重摹副本以藏之。原卷題詠，燦如日星，迄今無人抄寫。嘉慶庚午，長夏逭暑，七里塘友人出觀是卷，囑爲重録於尾。錢塘陳鴻壽曼生甫記。”汪本有跋云：“乾隆二十九年，歲次甲申，九月，展重陽節。客吟老人汪舸手録諸前輩題詠，時年六十有四。”又附《同聲館倡和雲郎詞》三十首，署欵：聽香詞客太瘦生。又，卷端有百穫山農序一首，均不知爲何人也。
日月轉雙丸，春秋苦易邁。人生百歲年，須彌納一芥。松柏無凡姿，秀寔恥荑稗。世俗競耳聾，趨炎不肯退。一朝風雲變，括膚果如疥。當時不自覺，衆議紛後代。是此彼復嗤，參商分向背。所貴不朽人，留名冠千載。昔有陳髯叟，書滛世無配。嗜好殊酸鹹，簡編手不廢。鬼閣授館餐，風雨自明晦。食前方丈間，羅列珠玉隊。先生白眼瞠，視之若土塊。侍立小僮清，何足挂眼界。賞識得其真，不異捧球貝。求之不可得，攝衣甘下拜。主人起相贈，毋忘秋蘭佩。重以席上珍，綰以衣下帶。聚散恐不常，逝如水下瀨。花簪官帽新，瓶悼瑠璃碎。貧賤常相依，貴顯反不逮。空圖畫中人，渺渺情無奈。一從綺筵散，同人動歌薤。不復貯錦囊，狼籍任摧壞。誤入賈人手，持向市中賣。黄雲變蒼狗，見慣亦何怪。有客酬之金，重裝意無懈。聊以追陳跡，覩物緬佳會。繾綣寄相思，良時不可再。嫵媚憶前流，丰姿看水繪。只今出生綃，猶睠輕盈態。撫卷三太息，風流逐吾輩。
此卷吴公得諸市中，裝輯成卷，持贈金棕亭教授。棕亭轉以贈余，賦五言古三百二十字，今藏之篋中，且十年矣。不知後日誰復得此者？願世之寶之可耳。乾隆乙未，客真州潘氏南園，忍葊學究並識。[1]
【校記】
[1] 李斗《揚州畫舫録》：“金兆燕，全椒人，爲教授時，於市購得小銅印，刻‘棕亭’二字，乃既爲號，且搆棕亭於署之西偏。”又：“兆燕幼稱神童，與張南華詹事齊名，工詩詞。君精元人散曲，盧雅雨延主使署十年，凡園亭集聯及大戲詞曲，皆出其手。”
春風吹夢久廻腸，情感微時豈易忘。莫怪江南陳檢討，一生心事付雲郎。
光緒戊申正月孝胥偶題。
余耳此圖名廿年矣，不意於叔同道兄處見之，平視累日，驩喜欲狂。適將有吳門之役，未及題詞，姑記數語以志眼福。光緒三十年甲辰四月晦日，義州李葆恂記於武昌。
玉梅三九伴填詞，月貌氷腸世未知。一笑勝他馬阮輩，此身從委黨人兒。
戊申八月鼎芬題。
十年京國伫停雲，檀板金尊久不聞。搜索枯腸無綺語，乞靈再拜孔璋墳。
戊申中秋瑜慶題。
倚遍吾家百尺樓，卻從新沐想風流。畫圖省識雲郎面，底用髯郎作蹇修。
繡被多情事有無，記曾捧硯小三吾。解人最是張公子，妙選丹青伴老夫。
此卷今歸張伯駒世講，乞余題句。丁丑三月筱石老人陳夔龍，時年八十一。
伯駒先生以此卷命題，為占四章奉正。戊寅展禊日傅增湘書於石齋。
昔年曾誦徐郎曲，今日欣觀出浴圖。百輩詞人吟賞遍，風流艷說小三吾。
芙蓉出水艷如仙，寫入丹青更可憐。堪笑三郎太癡絕，背人屏後擲金錢。
六年客館慰淒涼，左右風懷老尚狂。惆悵詞成苦追憶，一生知己是雲郎。
韻事流傳感歎新，嬌嬈誤認女兒身。嗤他海上庸菴叟，霧裏看花恐未真。
碧桐淨洗新涼後。嫋嫋輕雲籠弱柳。畫中不見綠條春，惟見天然瓊樹秀。此圖終落詞人手。莫是前身君自有。假饒呼出是真真，應把新詞教上口。
右調玉樓春題應伯駒仁兄雅命。夏敬觀。
模樣渾難學藁砧，春衫白帢弱難禁。薔薇浣後翩翩態，曾費髯郎幾餅金。
辛巳燒燈日，瀼溪七十叟林葆恒。
病起重披出浴圖，知君亦賦小三吾。無端牽涉庸厂叟，一笑狂奴膽氣粗。
辛巳正月重閱雲郎出浴圖，見傅增湘題句牽涉老夫，一笑付之。伯駒世兄正句，庸叟戲題，時年八十五。
睡態惺忪出浴遲，銷魂今見況當時。嬌羞金粉花凝露，艶入香湯影照池。瓊紫簫聲聽宛轉，寶藍衫子看斜披。畫圖妙有丹青手，猶待張郎補畫眉。
壬午初冬伯駒補題。“傳情”誤“畫圖”。
曾見華清出浴圖，將來比似若為殊。青矑玉臂渾無奈，應憶寧王玉篴孤。
沈沈往事過如潮，破老原難仗阿嬌。惆悵斜街花事盡，春風吹不上櫻桃。
江寧夏仁虎。
滑洗凝脂，嬌扶軟玉，依稀出浴楊妃。寧馨仄誰生，清歌更裊晴絲。梅花百詠方贏得，想定情、繡被溫時。悵臨分，醉玉吟香，幾費新詞。桂官亦有夫人號，恐臨風玉樹，謝此丰姿。湖海元龍，魂銷一半情癡。善權猿憶前生夢，問分叶仄桃、舊味堪思。漫鋪陳，防漏春光，燕妬鶯疑。高陽䑓丁亥四月芒種日娟淨傅嶽棻倚聲。
吹徹簫聲韻繞梁，無人不爲九逥腸。何緣粉本歸三影，只有蓮花似六郎。
豔福獨占京兆尹，豪情還謝汝南王。縱然臥雪家風在，割愛當時總斷腸。懸知醉夢到維揚。卷由端匋齋之壻袁規庵表弟讓余，故云。叢碧又題。
平頭擎履意何如，晞向幽篁髮懶梳。顛倒一時湖海客，題詩更有老尚書。
紺帔籠嬌霧隱形，芙蓉出水倍娉婷。華清窺浴渾多事，一點奴星近客星。
紫雲一曲善吹簫，還與蠻孃鬥舞腰。留得畫眉京兆樣，縱非倩女亦魂銷。叢碧詞社長正。潛子高毓浵。
一枝瓊樹墜霞紅，玉皃天然尺幅中。卻笑詩人裘少傅，不曾省識到春風。叔度先生題填詞圖有“不將余瀋皃雲郎”句。
水繪園林迥絕塵，老髯才調更超倫。自言鈿笛牙籤畔，着個江淹傳裏人。雲郎本冒巢民舊侍。
水晶樓角夜初分，百詠梅花字字芬。博得紫雲親見惠，千秌妬煞杜司勳。迦陵欲得雲郎侍硯席，冒母靳之，必得梅花百詠乃許。迦陵雪窗走筆一夕成之，遂從之歸，辟疆勿問也。
萬斛春愁縂未償，憐才心事幾迴腸。琴歌妙得知音愛，白髮風流馬季長。馬羽長先生最愛雲郎。
多應中酒更將離，霧夕芙蕖出水遲。半繭東偏避涼月，碧簫親度夜黃詞。半繭園東偏，迦陵辟浴室于此，有詞錄之。
攜手天涯感後期，淚花輕颺染紅蕤。分明怊悵詞難盡，故寫羊車絶妙姿。怊悵詞二十首，迦陵別雲郎作。
三度牽衣記送行，六年孤館伴淒清。昆陽城下潼關店，一片離情畫不成。昆陽、潼關，皆雲郎隨迦陵遊歷處。
飛燕當年付畫筌，何堪紅壁挂秋絃。瑞龍吟斷簫聲歇，棖觸寒雲祗惘然。崔不雕爲雲郎畫小青飛燕圖，雲郎亡後迦陵賦瑞龍吟悼之。“祗賸寒雲似昔年”，怊悵詞句。
伎師陳九頭新白，雛亦飄零畫扇傍。最是江南可憐地，王郎唱罷唱徐郎。檢討有《徐郎曲》。陳九善渾脫舞，雲郎教師。小徐，雲郎妹，檢討題其畫扇有“知是徐家第幾雛”句。
歌舞當年蹟已蕪，荒亭何處小三吾。人間法曲空消歇，賸有風流照畫圖。小三吾，迦陵所居亭名。“法曲只從天上得，人間那識紫雲回”，漁洋山人《楊枝紫雲曲》中句。
九青小影，湖海樓中物，輾轉入皖南曹文正家，近復爲潛園先生所得，寶藏于穰梨館，甲申九月出以見示，且索題句，因摭雲郎遺事得詩十絶，勉希教正。烏程李宗蓮子受甫呈藁。
早讀陳髯怊悵詞，曾從捧硯覩風姿。華清故事雖難擬，一樣芙蓉出水時。
玉貌分明是女郎，膚圓六寸也新粧。三吾亭畔維摩伴，何減天花作道場。
名輩題詩玉筍排，潛園藏庋繼陶齋。風流更羨張公子，不惜千金市駿骸。
此圖流傳有緒，具見題識，伯駒丗仁兄斥千金重價得諸浭陽後人，可謂風流好事矣。戊寅五月，八十二叟夏孫桐獲觀題記。
畫扇藏名惱不雕，玉人何夕罷吹簫。卷中顏色長無恙，英氣陳郎為爾消。
瘁力梅花百首詩，剛諧伴讀又將離。主人終靳雲郎遣，爲底癡情語解頤。
形影相依定夙因，青衣恨不女兒身。怪髯獨記推官語，澹秀天然屬婦人。
侯門一度怨歸遲，曾和花箋案上詞。不識檀奴偷相日，可能試寫定情詩。
弱柳輕雲豈久留，三絃遺物尚墻頭。展圖第一傷心事，不使功名見馬周。
尺幅流傳閱海桑，吳曹而後至袁張。百年賴染詞人筆，卻陋當筵小杜狂。
庚寅九月伯駒社長屬題。關賡麟。
小浯溪畔草如茵，浴罷朝霞映頰春。猶有韓陵舊時石，三生曾伴畫中人。水繪荒蕪後尚餘花石綱石。
入洛羊車又一時，新詞叢碧繼烏絲。不緣燕燕張公子，誰見臨風玉樹姿。伯駒有《叢碧詞》。
垂楊淺土化平田，記向荒村剪紙錢。手種長松三百樹，廿年倘已長風煙。其年檢討與父祖三代皆葬亳村，甲子春余往宜興謁其墓，爲各補種松百株，宜興程蟄庵有“冒家風義高天下，來作清明上冢人”句，一時傳誦。雲郎以康熙丁未從其年入都，乙卯自中州歸宜興歿，其年《摸魚兒》詞“新添得、一抔黃土垂楊後”，爲雲作也，其墓當亦在亳村，今無可蹤跡。
伯駒世仁兄屬題。辛巳二月，疚齋冒廣生病腕漫書。
況周頤《餐櫻廡隨筆》
曩撰《臼辛漫筆》，有《辨茶餘客話記雲郎事》一則，比又得一確證，可補《漫筆》所未盡，因並《漫筆》元文，纚述如左。《客話》云：“雲郎者，冒巢民家僮紫雲，徐氏子（字九青），儇巧善歌，與陳迦陵狎。迦陵爲畫雲郎小照，遍索題句。王貽上、陳椒峰、尤悔庵，詩皆工絕。（相傳迦陵館冒氏，欲得雲郎，見於詞色，冒與要約，一夕作《梅花詩》百首，詩成遂以爲贈。余曾于寶華庵，得見九青小像，亟屬同人工畫者臨模一本，今猶在行篋，跣足坐菭石，憨韻殊絕。）一日，雲郎合巹，迦陵爲賦《賀新郎》詞，有‘努力做、藁砧模樣。只我羅衾渾似鐵，擁桃笙、難得紗窗亮’之句。又《惆悵詞》云：‘城南定惠前朝寺，寺對寒潮起暮鐘。記得與君新月底，水紋衫子捕秋蟲。’相憐相惜，作爾許情態，可見髯少年風致。冒子葚原嘗語予云：‘雲郎後隨檢討，始終寵不衰。晚歸商邱家，充執鞭之役，昂藏高軀，黃須如蝟，儼幽幷健兒。或燭灺酒闌，客話水繪園往事，輒掩耳汍瀾，如瀉瓶水也。’”（《漫筆》引《客話》止此）比余收得陽羨任青際（繩隗）《直木齋全集》有《摸魚兒》詞爲陳子其年吊所狎徐雲郎云：“想當然、徐娘老去，再生還是情種。深閨變調爲男子，偏向外庭恩寵。花心動。曾記得、蹋歌玉樹娛張孔。紅絲又控。愛叔寶風流，元龍湖海，夙世定同夢。誰知道，才把餘桃親捧。玉容一旦愁重。從今省識蓮花面，生怕不堪供奉。真慚悚。趁寒食清明，金碗薶青塚。髯公休慟。從古少年場，回頭及早，傲煞侍中董。”吳天石評：“李夫人蒙面不見武皇，此有深意，非彌子瑕所曉。人皆爲髯唁，君獨爲雲幸，是禪機轉語。”按：據此詞，則是徐郎玉霣，尚在苕齡，何得有執御商邱之事？任、吳並與迦陵同時，其詞與評，可爲確證。冒子葚原之言，殊唐突無據，決不可信也。且任詞後段，及吳評“獨爲雲幸”云云，若對鍼葚原之言而發，是亦奇矣。（《漫筆》止此）偶閱迦陵《湖海樓詞》（卷二十），有《瑞龍吟》一闋“春夜見壁間三弦子，是雲郎舊物，感而填詞”云：“春燈炧。拌取歌板蛛縈，舞衫塵灑。屏間乍見檀槽，與秋風扇，一般斜掛。簾兒罅。幾度漫將音理，冰弦都啞。可憐萬斛春愁，十年舊事，懨懨倦寫。記得蛇皮弦子，當時妝就，許多聲價。曲項微垂流蘇，同心結打。也曾萬里，伴我關山夜。有客向潼關店後，昆陽城下。一曲琵琶者。月黑楓青，輕攏細砑。此景堪圖畫。今日愴人琴，淚如鉛瀉。一聲聲是，雨窗閒話。”此詞迦陵自作，視任詞吳評，尤爲確證。誠如冒葚原所云，詎猶作爾許情語耶？大氐刻谿之士，好爲翻成案殺風景之言，往往莛可以楹，西施可以厲，此猶無關輕重者耳。雲郎一稱“阿雲”，迦陵有留别阿雲《水調歌頭》詞。《惆悵詞》凡二十首，爲别雲郎作，（“城南定惠前朝寺”云云，其第十二首。）句云：“一枝瓊樹天然秀，映爾清揚照讀書。”又云：“柳條今日歸何處，只剩寒雲似昔年。”又云：“寄語高樓休挾彈，鴛鴦終是一心人。”（審此二句之意，則迦陵别雲郎，殆有所迫而然，非得已也。）蔣大鴻撰《惆悵詞序》：“徐生紫雲者，蕭郢州尚幼之年，李侍郎未官之歲。技擅平陽，家鄰淮海。托身事主，得侍如皋大夫；極意憐才，遂遇潁川公子。分桃割袖，於今四年，雖相感微辭，不及於亂。若乃棄前魚而不泣，弊軒車而彌愛，真可謂寵深綠鞲，歡逾絳樹者矣。維時秋水欲波，元蟬將咽，公子乃罷祖帳而言旋，下匡床而引别。江風千里，詎相見期，厥有《怊悵》之篇，曲盡離憂之致，僕豈無情，何以堪此？傷心觸目，曾無解恨之方；拊節和歌，翻作助愁之句”云云。以詩及序考之，當日清陽照讀，實祗四易葛裘。葚原云“相隨始終，迄於晚健”，灼然非事實矣。迦陵又有《題小青飛燕圖詩》，序云：“婁東崔不凋孝廉，爲余紈扇上畫《小青飛燕圖》。花曰小青，開豔者有九，一春燕斜飛其上，題曰：爲其年題九青小照。（寶華庵所藏九青小像，即崔不凋曾題之本。）後一日作，意欲擬九青于飛燕也，因題一絕。”（詩不錄）又有《書小徐郎扇詩》，自注：“雲郎侄也。”詩云：“旅舍蕭條五月餘，菖蒲花下獨躊躇。筵前忽聽鶯喉滑，此是徐家第幾雛。”又馬羽長最愛雲郎，見《惆悵詞》自注。
郭則澐《清詞玉屑》卷七
迦陵詞佳作甚多，而賀雲郎娶婦詞所謂“努力作、藁砧模樣”者，獨膾炙人口。嘉定程夢盦題雲郎小影《賀新郎》詞即和其韻云：“愁味心頭釀。展春風、柔情似水，綺波輕漾。水繪亭臺梁燕换，還憶聽歌席上。争戀著、空花留相。髯也風流餘結習，儘安排、湖海元龍量。知夢穩，碧綃帳。櫻桃樹底誰偷傍。卻應憐、珠塵細碾，麝香飘颺。從此東平翻蜀調，别付銀筝麗唱。今日祇、圖中依樣。便使蛾眉都减色，似梅魂、瘦映銀蟾亮。提往事，儘憐悵。”亡友李浪公藏有《雲郎出浴圖》，題詞甚夥，近年落市中，索五百金，有來介者，余笑曰：“惜係雲郎，若爲雲娘出浴者，當以千金易之。”其人亦笑曰：“君於此道非知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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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名香叩玉真，受恩无尽，赏春香还是你旧罗裙。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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